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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革后期的扑克牌
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,从红卫兵造反破四旧开始,经历了揪斗走资派,知识青年上山下乡,林彪事件等,到七十年代,已进入相对比较平稳的时期。那时候,人们对久违了的文化娱乐生活,渐渐地又有了强烈的追求向往,但又表现出胆小谨慎的态度。
1972年的冬季,天气特别的冷,当时我们下放在兰家。只见那屋檐下,天井四周的瓦楞上都结了一尺多长的冰溜子,给人冷嗖嗖的感觉。天冷,自然是农闲时刻。那时,我们农村一天吃两顿饭,俗称扁担饭。当时为了节约粮食,便有一种提倡说法,叫:农忙多吃,农闲少吃,忙时吃干,闲时吃稀。也算是一种应付粮荒的十六字诀吧,至于科不科学,合不合理暂且不论,但严酷的现实也逼着你不得已而为之。所以,冬季的早上,大家便都睡懒觉,反正早起也是无所事事,不如贪恋热被窝,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。
老三!老三!起来呀!起床了!快过年的一天早晨,突然屋外传来兰队长的叫喊声,老三是我的三哥杨明。听见喊声,三哥吓了一跳:这兰队长大清早的又发什么神经?今天这么冷的天,难道还要出工不成?
要说这兰队长,人很正直是个好人,却是个火爆脾气。刚下放时,我们还未适应农村生活习惯。也是一天早晨,我们睡得正香,突然听到他吼雷般的叫喊声:老三!老三!上早班啦!还不起来呀,开门开门!你们街上人真会享福哇,日头都晒着屁股啦。他大概怕我们没听见,还用铁耙把门砸得咚咚响,那时候三哥很怕他。
三哥惊醒后,正想着:眼下队里也没什么农活,这么冷的天,这老家伙又发什么神经呢?突然门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:老三啊,你别着急,今天有好事找你嘞,我昨天去镇上买了一副扑……哦不对不对,买了一副文娱片(记得他当时还把娱字读成了吴字),四个人一起玩的,我已经约好了两个就差你了,你吃好饭赶紧过来,我们等着你啊。三哥听后不仅松了一口气,而且显得很兴奋,连忙答应着:好好好!吃过饭我一定去。要知道下放几年后,三哥在生产队里表现突出,各种农活样样都会。兰队长也对他刮目相看,两人很快便成为了忘年交。
我也很好奇,便跟着三哥来到队长家里看热闹。队长家住生产队部里,这是当时兰家最好的房子,大门口有五六级台阶拾级而上,厅堂是生产队开会记工分的场所,两边厢房便是队长的家,兰队长无儿无女,老俩口相依为命。老伴是位清秀整洁的老太太,头发梳得溜光,发髻绾在脑后,一丝不乱。因此,家里包括队部,也是非常干净整洁,一尘不染,在他家里玩确实是一种享受。
人到齐后,兰队长兴冲冲地拿出文娱片掏出牌来,我一看:天哪!方块红桃黑桃梅花齐全,哪是什么文娱片?这不就是扑克牌吗?
这是文娱片,不准叫扑克牌!队长瞪了我一眼,严肃正色道。
一牌友提议:管它叫什么,先清清牌算算牌再说,要是新玩意我们可还要重新开始学呢。
于是,大家七手八脚清牌,结果一出:还是总数54张,大小王两张,方块红桃黑桃梅花各13张,这就是典型的扑克牌。不过它也有典型的“革命”之处,除了牌印的花色朴素简单外,AKQJ的叫法有了本质改变,它们不再叫AKQJ(尖克蛋勾)了,而是A叫 1,K叫13,Q叫12,J叫11,打起牌来一遇到AK QJ这类牌便要叫1,13,12,11,听上去非常别扭。KQJ那国王王后卫兵的图案自然也不见了,而用老虎豹子狮子等动物取而代之。当时大概觉得那是封资修帝国主义的流毒垃圾,必须彻底清除。
开始打牌,左得可爱的队长便提出严格要求:一要叫打文娱片,不准叫打扑克。二AKQJ要叫数字,不准叫资产阶级字母的那玩意了,我们要革命的娱乐,不要反革命的娱乐,大家一听,齐声赞同。
但真正玩起来,大家又会情不自禁的按老法叫牌,比如打12,就叫Q者钓主,下家便会回应A者管。这时候,兰队长便会面露不悦:不要这样叫了,再叫就不打了。大家立马便不叫了。
不知是积习难改,还是大家故意要逗弄队长,打着打着又会按老法叫上了,气得队长吹胡子瞪眼睛。有天晚上打着打着,大家老毛病又犯了。队长两眼一蹬,把灯一吹:不打了!黑暗中,大家只好尴尬散场。
不过隔不了两天,玩瘾很重的队长终于欲望战胜了正义原则,他似乎忘记了以前的不快,又会典着老脸来求三哥:老三,嘿嘿,今晚来我家打文娱片哈,老搭档,一定过来哈,我有好茶招待你们呢,嘻嘻。而三哥也会不计前嫌,爽快的应约前往。
自从有了文娱片,我家也买了一副。三哥以后便再也不去队长家里打了,说跟他打牌很累,我们可是AKQJ按老法叫,没有他那么多禁忌。后来可能是全国的牌友们都觉得那样太别扭,于是不等改革开放就恢复老样子了。文娱片便无疾而终,退出市场了。
可惜的是:那副文娱片我们弄丢了,要不然保留到今天,也算是文革时期的珍贵文物了。这正是:
荒唐岁月真荒唐,娱乐活动也饥荒。
玩牌并非寻常事,吃鱼撇腥拙换装。
2025.02.05
作者简介
杨四保
1958年5月出生,奉新罗坊人。爱好文学,有作品见诸报刊、网络平台。现居珠海,系奉新县作家协会会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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